我還在上初中時,右腳在一次課間活動中崴了。崴腳這種傷,看似不嚴重,但在體育專業人士看來,必須格外重視。當時我并沒有在意,父母和身邊人也沒有在意。后來,我崴腳的次數開始多了起來,而且都是同一只腳、同一個部位。
最近,我又一次崴到腳。這一次,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星期才能下床走路,看來是落下病根了。我想起高中時曾遇到的老中醫,他用銀針和推拿,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治好了我的腳傷,這次的傷病能不能再次拜托他醫治呢? 我詢問了父親,被告知那位老中醫早已不知所終。 “雖然那位老中醫找不到了,但是你張叔可以看。” 我飛快地從童年記憶里提取出一個幾十年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身影,不明白父親為何突然提到他,他難道轉職成了醫者? “難道是那個張老三張叔?” 父親點了點頭,肯定了我的猜想。 “他怎么成了醫生?” 父親說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這一切都源于一次偶遇。 幾年前,張叔一家去旅游,景區坐落在群山之中。俗話說:“名山藏古寺,深山出俊鳥。”張叔在景區道觀中遇到一位老人,老者看到張叔后便賴著他,表明自己是一位道醫,精于針灸,覺得張叔是值得傳授畢生所學的那個人。 張叔果斷拒絕老者拋來的橄欖枝,因為祖上三代都是莊稼人,并不具備學醫的基因,更何況自己有家有業,拜師學藝實屬不便。而且,他對醫術也不感興趣。可老者硬拉著張叔不放他走,說機緣難遇,若是錯過了實屬一大憾事。張叔拗不過老者的軟磨便泡,只得答應了他的請求,在山中修行醫術。 張叔在山中一待就是三年。 如今,張叔已是縣城遠近聞名的針灸師,父母也是從旁人口中得知張叔的事跡。畢竟,僅憑扎幾針便能解決老毛病的手藝,確實驚為天人。有幾位被張叔醫治的患者激動地涕淚橫流,說本來早已失去希望,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尋醫問診,沒想到真給治好了。當一面面錦旗掛在張叔家中,他想不出名也難了。 不過,有些病張叔也無能為力。張叔曾接診過一個把飲料當水喝的小伙子,21歲就因腎臟壞死離世了,中醫、西醫都嘗試過,結果都沒用。每次想起那個小伙子,張叔忍不住嘆氣。 比起對生命逝去的感慨,我更加感嘆老者與張叔這段奇妙的師徒關系,也許真是所謂的緣分吧。民間高手很多,記憶里,我家小區大門口有一位老匠人常年在固定位置擺攤,除了釘鞋、修鎖、修理自行車,空閑時還吹笛子、嗩吶、葫蘆絲等樂器,我時常駐足聆聽。就因為看了他當街表演,我才知道父親當年對一些事情的描述并非吹牛。 我家旁邊就是大學食堂,每天都有學生浩浩蕩蕩地來,又成群結隊地去,其中不乏想跟這位匠人學藝的學生。匠人高風亮節,無償教授所學技藝。可惜,大部分人做事情往往都只有三天的勁頭,圍繞在匠人身邊的人群,從最開始的十幾人,慢慢減少至幾個人、一個人,最后重歸冷清。 從我記事起第一次看到這位匠人,到我碩士畢業,門口那能夠穿透熙攘人群的笛子、二胡和嗩吶聲時時縈繞,循環不止,一直是他在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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