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彎彎繞繞從村前流過。水清澈見底,在河邊可見到一尾尾小魚在水中戲游。水面上,幾只鴨子忽而潛入水中覓食,忽而浮游于水面梳理羽毛。不遠處有一個小碼頭,用幾塊青石板鋪在水邊,搭成了一處供村婦們洗衣的場所。每到早上,這里也成了村里的新聞發布中心,許多家長里短、是是非非,都從那些搗衣婦的嘴中傳出,成為村民一天津津樂道的精神佐料。有時那些鴨子也游過來湊熱鬧,被一村婦揮起棒槌一聲河東獅吼,鴨子驚嚇得“嘎嘎”大叫,在一片笑罵聲中撲騰著翅膀飛速逃離開去。
這是一幅自然和諧的畫面。但更令人沉醉的風景,是鄉村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黃秋葵。河那邊是寬得似乎無邊無際的田野,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腳。田野栽種著高高的黃秋葵,如青春少女,亭亭玉立。黃秋葵自有蔬菜王之譽,一般不炒,汆過之后,即可食用,其脆美多汁,滑潤不膩,香味獨特。原來這一大片田野種稻,幾年前改種黃秋葵了。秋葵既可食用售賣,亦可辟為一道賞心悅目的鄉村旅游風景。現在正是開花季節,一大片,一朵朵金黃色的獨具情調的秋葵花,在輕風中搖曳,散發著獨特的葵香。秋日初長,暑熱未退,置身其中,倍感清涼。 村里一李姓人家,在村尾建有一座兩層樓房,夫妻倆加一兒一女一老人,種有五畝黃秋葵,日子過得平凡而安寧。丈夫那一年采摘黃秋葵,天熱,出汗太多,便到河里泡涼。熱乍遇冷,毛孔一下閉塞,當晚全身發寒,得了村里人俗稱的“水夾塞”。以為挺得過去,堅持不去醫院,在家熬了三天,突然就不行了,再去醫院已是回天乏力。村里人都說,也是他命該如此,現在醫學發達,很多年沒有因“水夾塞”死人的了。家中失去了頂梁柱,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妻子雖然苦勞,但獨木難支。孀居不久,便和本村一個經常幫襯她的漢子好了。那時也是夏天,他們傍晚在開滿黃花的秋葵地里演繹了一場激情難耐的鄉村愛情故事,恰好被人看到了。這事在村里傳開后,女方覺得無臉見人,便拋下兒女和老人,獨身一人到外地打工了,從此再沒有回來。人們每看到她家里年幼的兒女和佝僂著身子下地操勞的老人,都感慨一聲:“造孽啊!” 大片的獨具情調的秋葵花成了治愈憂郁的風景,秋葵地成了當地的旅游打卡點。村子離一座城市不遠,為了開發利用村里自然獨美的旅游資源,村民集資修建了沿河步道和小堤壩,在秋葵地搭起觀景臺,還在村里開了小商店售賣秋葵和其他土特產。此外,還有兩家人開了飲食店、農家樂。每到周末,一批又一批年輕的城里人開著車帶著情侶來到村里,到秋葵地里拍照,到河邊戲水垂釣,到竹蔭下乘涼,到農家樂小酌,盡情享受著放縱心情的休閑時光。還有的年輕男女更放肆,直接在半人高的秋葵的掩飾下摟抱著嘴對嘴死去活來地啃著。村里人見慣了,也不以為意,只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屁孩看熱鬧起哄。他們全然忘卻了秋葵地里曾經發生的種種故事,其實就算記得,又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呢?那時的所謂“丑事”,在今天已屬于風流浪漫的愛情劇本了。有一位失戀詩人,在一個細雨迷朦的時候來到這里,大醉之余,心有所感留下了一首詩: 輕風吹過田疇 細雨打濕眼眶 天色寧靜,聆聽遠處的歌聲 時而短促,時而悠長 心中的花兒終究要枯萎 等不到春來草長鶯飛 我在思念你 田野中的愛情 就像黃秋葵一樣失去了土壤 生命就像流水 小河奔向遠方 此時你是否和我一樣 在河這邊眺望 水珠濕潤了秋葵 生命如晨露之花 將再次為你綻放 面對秋葵花,其實不僅是失戀詩人心有所感,古人亦是。宋陳師道詠秋葵道:“炎艷秋來故改妝,薄羅閑淡試鵝黃。傾城別有檀心在,依倚西風送夕陽。”清秦廷璧言:“幾枝向日復傾心,秋影蕭疏色比金。一簇鵝黃籬下見,西風獨伴菊花陰。”這些描寫,都令人為之動容動心。 那一晚,我在夢中又回到了秋葵地,那一大片金黃,清香,還有河畔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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