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來喜愛花,覺得,愛美是女孩的天性,而花就是美的化身。要不,怎么說貌美如花,花樣年華呢。
還記得八歲那年的暑假,老屋里的盆栽到了要換盆翻土的時候,祖父帶著我和表哥去花鳥市場。我歡呼雀躍地跟在后面,那可是我心馳神往的地方啊。置身花的海洋,就像暢游在美輪美奐的夢境中。看到那五顏六色,姹紫嫣紅的花兒,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腳步不聽指揮地亂竄,雙眼不停左顧右盼,嘴巴不停地發出驚呼聲。時而俯下身子,把鼻子湊近,時而伸出雙手,想撫摸又怕驚了它們,想聞聞,又怕身不由己地淪陷。就這樣如癡如醉地欣賞著花兒,真如鄉下人進城,沒見過世面一般。 看夠了,玩累了,我正想找個地方歇歇腳。突然,墻角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水缽吸引了我,那是個大海碗般的土黑色的小水缽,缽體被雨水濺了一身泥,臟兮兮的它可能都被主人遺忘了吧?它下面墊著一塊水泥磚,靜靜地待在一旁,與那些艷麗的花盆有點距離,顯得那么孤獨、那么不合群。它默默無聞,卻又與眾不同,就像一只小雞被鶴群擠到一旁。這應該是引起我關注的一個原因。小缽里那不大清澈的水面,飄浮著兩三片圓圓的,又有點泛黃的葉子,似乎是缺乏主人的關愛,有點營養不良。水面鉆出的一朵粉白色的花骨朵,頂端有點紅,基部黃色,在繁花叢中,它顯得那么卑微、那么可憐,是極容易被忽略的對象。然而,它依然倔強地挺立著,生長著。 我站在那久久不動,店主人見狀走過來。“這是小三色蓮,喜歡嗎?好久沒人過問了,你如果喜歡,說明與它有緣,就送給你了。”店老板微笑地說。好像遇到了知己似的,我拉著祖父的衣角,又指了指那小小的花骨朵說道:“祖父,我想要這個。”這時,表哥開口說:“小妹,這樣小的花骨朵,很難開花的,還有,你看這土缽,又黑又臟的,貼錢我都不要。哪怕種多肉、種蘆薈,不開花都比這好看。”“我不,我就要這個。”我急得聲音都大起來,引得路人頻頻朝我們這邊看。表哥嘟著嘴不再說話。也許是看在送的份上,也許是因為我的執著,祖父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后讓店老板幫忙把小缽搬到車上。 回到老屋后,我把小缽認真地擦洗干凈,小心翼翼地放在前院的墻根處,還搭了個棚為它遮風擋雨。每隔一兩天我就會給蓮花換水,滴上網購來的專用養護液,一連幾天,我歡天喜地跑出來看蓮花,又一臉失落地跑回去。那花骨朵沒有變化的跡象,好像睡著了一樣。好在它的葉子似乎慢慢地蘇醒過來了,綠得有點精神了。每次看到我的樣子,表哥都幸災樂禍:“我就說它開不了花吧,你還不信。”我不服氣地說:“我不會放棄的,它一定會開花的。”我一如既往精心地照顧著,還查閱了相關資料。原來,它喜歡充足陽光,每天需要全日照,當浮葉滿布盆面時,還應將浮葉壓入缽泥中,以免影響通風透光。于是,我把它移到臥室的陽臺上。從土壤肥料到種植管理、病蟲害防治等等,我沉迷其中,樂在其中。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二十多天后,蓮葉更綠更多了,令人驚喜的是,還冒出幾個小小的花骨朵。它嬌小玲瓏,它風姿綽絕。又過了幾天,小缽里的那朵小蓮花全開了,蓮花的清香溢滿了整個屋子。還沒等我報喜,表哥就被我的笑聲引來,我得意地指著盛開的蓮花說:“哥,你看,花開了沒?”表哥看著小缽里的蓮花,眼睛瞪得溜圓,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哇,真是不可思議啊,那么不起眼的花骨朵竟也能開出那么漂亮的花來!小妹你真了不起!”“看你還以貌取人不?”這時候,我的驕傲無以言表。祖父也站在一旁感嘆著,微笑著,嘴里意味深長地喃喃道:“不錯,不錯。” 那晚,我做了個夢。夢中,我從丑小鴨變成天鵝,天鵝展翅高飛,又變成一朵嬌美的三色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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