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我家生活在紅水河岸邊的老生活區,人們習慣稱它為老區。紅水河靜靜地流淌了很多年,好像從未曾醒過。在老區,遠眺紅水河,只見萬頃碧波,寵辱不驚,河面平靜得讓人以為,可以直接踏著輕盈細碎的步子踩在上面過河。河上常有兩種小船往來,一種是手搖著櫓在船舷上摩擦發出鈍響的小舟,另一種是裝有小型發動機的木船,偶爾還能聽到漁人的招呼聲。每天照例上學、放學、回家,很多時候,我跟這條河流都是匆匆打個招呼。夜晚,能看到水上夜漁的小船和河對岸山坡上幾戶人家依稀閃爍的燈光。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如果現在再次凝望這條河流,我不知道自己會想些什么。 老區的平房是一排排的,每排大約十幾戶人家,家家都是紅磚墻、黑瓦頂,戶戶都有個可以仰面朝天的“天井”。每到吃飯時間,縷縷炊煙從各家黑瓦頂上裊裊飄向天空,過不久便可以聽見婦人喚兒歸的聲音,那親切而悠長的呼喚通過歲月傳來,聽了讓人不免心緒飄揚。吃飯時,大人們喜歡端著飯碗在房前屋后跟左鄰右舍聊天,小孩也會捧著小碗從東家跑到西家。那時候,總感覺別人家的飯菜比自己家的香。 我家隔壁住著曉英、曉晶、潘起、潘霞這些童年的玩伴,潘起家在房子的最西頭,他家的房頭有一個自家開辟的菜園。春天,菜園的籬笆上爬滿葡萄那青青嫩嫩的苗,葡萄開花是我們欣喜的開始。葡萄花小小白白的,似小家碧玉,惹人喜愛。用不了多少時日,小小的水晶葡萄就會一串串結出來,像小珊瑚攢成的串珠。雖叫水晶葡萄,可剛長出來時并不晶瑩剔透,只有熟透了才能透過果肉看到里面蠟黃的葡萄籽。每年葡萄還未完全成熟,一些饞嘴的小孩便爬上籬笆偷走那半透明的酸酸甜甜的“珊瑚珠”。 我家門前有一個封了頂的蓄水池,夏天放學后,我們常會拿一個銻桶到水池邊洗冷水澡,邊洗邊與小伙伴打水仗,爽朗的笑聲在水池上空久久回蕩。 在水池邊有一條路是可以通往河邊的,路旁有幾塊菜地,那里便是我們的樂園。那里有碧綠的菜畦、茂盛的茅草,青蛙在那低唱,蟋蟀在那彈琴。菜地里有許多小洞——螻蛄的洞,我們習慣把螻蛄叫“土狗”。每天放學,灌“土狗”是我們最愛做的事,我們會拿上一個空啤酒瓶和幾個空火柴盒,將瓶子灌滿水,然后對著“土狗”洞一陣猛灌,接連不斷地灌,直到水從洞口溢出來才肯善罷甘休。不多時,一只只“土狗”便會從滿是水的洞里步履蹣跚、昏頭昏腦地爬出來。我們便會敏捷地把它捉住,裝在隨身帶去的空火柴盒里。我們每次都要灌到幾只“土狗”才會滿意而歸。 老區的燈光球場只有現在的半個足球場大,我們喜歡用舊報紙加上竹篾糊成風箏,在操場上來回歡快地奔跑,望著風箏在空中飛翔,我們的思緒也跟著它在空中翻飛。有些孩子還會折一些紙飛機,在嘴里哈一口氣,然后把飛機擲向蔚藍的天際。 傍晚,我們要幫家里去公共開水房打開水,大人則去挑一桶桶熱水回來洗澡,那夕陽下搖曳的擔子,就像在演奏一首首精彩的生活圓舞曲。 老區的醫務所離河邊很近,在它后門的圍墻外有幾棵高大的木棉樹。每到春季,木棉花開的季節,高大的木棉樹上開滿了火紅火紅的花朵,木棉花花瓣厚實,就像一個老實憨厚的姑娘。我們喜歡揀起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子,朝木棉花扔去,木棉花被我們砸落以后,掉在樹底下的斜坡上,我們撿起來放到鼻子前面聞一聞,有股淡淡的香。 忘不掉,那一股股幽幽的香!抹不去,那一縷縷溫暖的兒時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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